简评三棵树洪杰在人大会上的发言

编者按：
全国人大代表、三棵树董事长兼总裁洪杰在人大会议上发言中的5条建议言之殷殷，情之切切，体现出一个卓越涂料企业家的胸怀和高度。来自海外一位从事涂料行业40余年的资深专家对此进行了分析点评，颇有见地，值得一读。这对发展中的中国涂料行业及涂料企业的可持续发展极具建设性。作者专门授权狸巢网独家发布，未经狸巢网书面授权，禁止任何形式的发布。欢迎转发。（老甫）

看到一段全国人大代表、三棵树董事长兼总裁洪杰在人大会议上的发言。针对我国涂料行业中许多高端技术涂料及上游原材料仍然依赖进口和外贸企业的卡脖子现状，响应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以及很具体的5条建议。这5条建议从总体看非常正面积极，引人思考，我给4星好评，如果满分是5分的话。

首先是着眼点要给好评，放在了民族涂企的致命短板之一的核心技术与创新能力上来。核心技术不论对企业来说还是行业来说都是“核心竞争力”，都永远是“重中之重”，无可置疑。如果要把涂料企业或者行业比作餐馆的话，这次的着眼点才是放在了餐馆的初心色香味上了。这才是企业和行业现在应该重点干的正事。相比较以前的各种所谓“重点”，今天有人能在人大会议上大谈特谈技术与创新，这本身就是重大的进步了。点赞！

咱们下面再来详细看看全国人大代表、三棵树董事长洪杰的这5条建议。

1
全面洞察需要突破的关键核心技术

洪杰建议：全面洞察需要突破的关键核心技术。组织各个协会、科研院所及产业领军企业，深入洞察各个产业的核心关键技术的掌控情况，梳理出各行各业需要突破的技术，形成目录，以目标引导全民创新。

点评：所谓先“洞察”就是要为下一步的“突破”做好准备，做到心中有数，有的放矢。整理出需要突破的技术目录是技术突破的前期准备，也是第一步，是首要目标。操作参与者有三方，协会，科研院所，及产业领军企业。科研院所的长项是科研力量，自然是突破技术的中坚骨干。产业领军企业的优势在于技术转化，落实到市场效益上。协会则是中央政府与行业的纽带，在这里应该起到更积极更主动的作用。比如行业核心关键技术短板目录的调查，梳理，目录的整理工作，以及之后技术攻关，市场转化当中的组织落实，穿针引线。这本来就是协会的本职工作。洪杰发言把协会放在了和科研院所，产业领军企业平起平坐的共同“被组织”的位置上，这一方面反映了实情，也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当然这种组织洞察、梳理和操作的细节基本没说。不过在这种会议上发言时间篇幅都有限，只要事后补上，并不为过。

2
组建产学研创新联合体，集中力量攻破关键核心技术

洪杰建议：大力支持基础学科研究，提升原始创新能力。发挥中国制度优势，利用国家动员能力，扶持行业龙头企业联合大学、科研机构组建产学研创新联合体，创建国家级实验室和工程中心等，加强基础学科研究，承担国家重点科技攻关项目，集中力量攻破关键核心技术，驱动更多企业成为原始创新主体，通过民营企业机制优势，实现关键核心技术的产业化。

点评：油漆涂料的生产，研发，创新，应用都应该归类于“应用学科”，严格讲并不属于“基础学科”。而且“扶持龙头企业”这样的文字颇有点夹带私货的感觉，但是瑕不掩瑜，洪杰发言的主旨本意并不错。就是希望发挥中国制度的优势，动员国家力量，不但要突破油漆涂料的核心技术，还要实现核心技术的产业化。

这个愿景非常好！发挥中国制度优势也是十四五规划中明确肯定的工作方向。但是真正实现并不容易。

首先“动员国家力量”，由谁来动员？怎么动员，光靠一个人，一个企业摇旗呐喊肯定是不够的。过去计划经济体制下，这种动员国家力量几个红头文件就能解决了。现在也一样能解决，就好像这几年全国上下的绿色环保。这就是国家力量。再比如这次新冠疫情的紧急反应处理，都是动用的国家力量。油漆涂料的技术攻关不像绿色环保或者新冠疫情那么影响面大。动员国家力量的力度不可能也并不需要那么广泛和深远。但是这至少说明在现行的体制下，动员国家力量到某种程度是完全可行的，可以实现的。但这个“国家动员”至少要有人“申请”吧？总要有人牵头吧？否则这个“国家动员”怎么启动？天上掉馅饼？谁来申请？由“龙头企业”来申请不是不行。但是不如由中涂协申请更有代表的广泛性。想要申请国家动员就要先做调查研究，就要拿出事实来，拿出数据来，算出账来。这里有很多工作要做。

再就是发言中提到的“产学研创新联合体”，“国家级实验室和工程中心”。到底怎么搞。类似名目的挂牌单位以前和现在都有或者有过。大部分停留在“挂牌”和“扶持”阶段，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实际意义。说白了就是并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来。

油漆涂料的关键核心技术，几十年来仍然是短板。从操作形式上来讲，一个问题就是相关企业太急于把“国家级实验室”揽到自己名下。而揽到企业名下这种模式最大的优点就是挂牌快，政绩明显，便于做广告。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按科学规律市场规律办事，而是按老总拍脑袋干事。因为此时的“国家级实验室”已经是私企老板下属的一个单位了。工程师个人以及实验室整体缺乏研发创新的体制和气氛，缺乏激情和保障，还是大锅饭。而且和国家力量是脱钩的。“国家动员”只热三分钟，沦落为空话。更不要说让全行业的其他民族涂企共同受益了，完全是奢望。这里实际上还是一个国家，大中型私企，涂协，其他中小型私企之间的关系问题。

我觉得所谓“国家动员”如果还只是停留在“扶持”上的话，这和到现在为止的做法没什么区别。很容易流落到和目前这些挂牌单位一样或者类似的换汤不换药的尴尬境地。在具体操作层面上，怎么做才能做到以企业为主体，但不是企业包办；怎么做才能充分发挥科研院所的科研主导能力，而不是仅仅挂个名字；怎么做才能时刻围绕着国家动员，国家意识的主方向，而不是紧扣某一个企业或某一个老板的单一短期利润方向；怎么做才能目的持续明确，和国家大局利益永不脱钩，并且结果尽可能惠及所有的民族涂企而不只是一家两家；这才是考验我们每一个人聪明智慧的地方。

3
用创新创富机制激发全民创新热情

洪杰建议：加大财税金融政策支持和激励机制，用创新创富机制激发全民创新热情。营造超越国际的科技人才工作和创业环境，包括个人所得税减免，住房落户、创新融资支持及一些软性的人文环境等，构建全球科技人才洼地，吸引全球各国科技人才在中国创业和工作，让出国深造的中国学子积极报效祖国；每年从各级财政收入中提取一定比例的创新基金，建立科创企业和民间创新基金的风险补偿机制；进一步放宽科技创新上市门槛，建立更加通畅的创新资金的创富退出通道，用创新创富机制引导资本投资创新热情。

点评：这一段的本意就是两条，一个是吸引人才，另一个是吸引资金。先说说人才。所得税减免，住房落实，创新融资支持虽然没有细节，但都是好事。可是吸引全球科技人才的主要吸引力恐怕还不在于此。我觉得最主要的吸引力在于重视，在于尊重，在于氛围和在于发挥作用。如果老板嘴上说的是尊重科学重视科学，实际行的却还是唯我独尊的封建家长制，这样的企业是不会有凝聚力的。

我曾给印度亚洲涂料的前台打过电话，接电话的人不但很礼貌，而且经验丰富，健谈渊博，跟他聊颜色，聊设计，聊市场就好像和哥们和老师聊家常一样，可以聊一个多小时，事后还有回访。可是给我们国内涂企的前台打电话，大家都有体会，我就不吐槽了。大家可以自己试试。这种差别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我们企业文化的差距，企业素质的差距，企业凝聚力的差距。这就是所谓“软性的人文环境”。如果我是一个潜在的涂料买家，我打完这两通电话有了这个比较以后，大家觉得我会买哪家的涂料呢？

要想吸引人才先要尊重人才，从老总做起。每个老总都先问问自己，你有没有尊重人才，有没有觉得自己特棒，有没有眼睛向上过还是从来都习惯于眼睛向下俯视一切？

洪杰的这条建议中着重提了“科技人才”，一小段话里提了三次。我对这里“科技人才”连提三遍的翻译是经营管理人才不算人才，不需要吸引。

这种对“人才”的片面理解在国内是很普遍的。好像只有挨上“科技”的边，才算人才，其他的都不算，其他的我都行，我都能包办。真的行吗？我看未必。如果都行，那么多涂料厂怎么把一个颜色做成这个样子？如果都行，怎么把产品配套做成这个样子？如果都行，怎么把公司的网页和客服做成这么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如果都行，怎么全国的涂料出口总额才6个亿美金？我们的差距还大得很。

我们把企业办好，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单从人才角度说，不仅仅科技人才是人才，销售人才也是，管理人才也是，我们企业生产经营方方面面的专门人才都是。

“让出国深造的中国学子积极报效祖国”，后半句是对的。最前面的这个“让”字比较于“吸引”二字更多了一点点强制的味道，恐怕也只是说说而已吧。

每年从各级财政中提取创新基金的操作可行性并不太高。从受众角度说，如果这个创新基金的受益者是企业，我看还是先看看企业每年的科技创新研发的投入比重才好，也和国内国际上的先进企业比较一下。如果能一贯的高比例投入，至少说明企业老总对科技创新是重视的。而这样企业的经营状况一般还都不错。尤其是上市企业，赚钱还是有办法的。如果自己的老板就不重视科技创新，科技创新投入低或者没有或者不稳定。那这样的企业恐怕扶持的意义也就不大了。我觉得企业的科技创新投入应该列为硬指标，在企业评级的时候，在企业上市的时候，在企业买卖的时候，都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如果这个创新基金的受益者是面向“激发全民创新热情”，恐怕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是，我们是否需要搞大跃进，是否需要万马奔腾。这里怎么激发全民的创新热情，同时又要好钢用在刀刃上，这又是一道平衡题。考验我们智慧的时候又来啦。这道题并不难，难的是怎么从全局出发，怎么从长远出发。洪杰在这里给出答案还是有点太笼统啦。

4
强化自主知识产权的保护

洪杰建议：强化自主知识产权的保护。2020年12月1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五次集体学习时指出：“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保护知识产权就是保护创新”。要提升知识产权的价值，鼓励更多企业从事专利开发和发明创造，激发创新活力。

点评：强化自主知识产权的保护，这件事在国内现阶段还属于发展阶段，远不成熟。一方面大家似乎都明白品牌，产权是有价值的，需要保护的。最近刚刚出了一个网红拉面哥，马上就有多少相关商标注册。但是另一方面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哪些属于自主知识产权，那些需要保护应该保护。甚至有很多产权所有人把产权保护看做对自己的限制。不知道应该不应该保护，怎么保护，找谁运作。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心血也不当回事。这是一个很矛盾的现象。

世界首富比尔盖茨在发家之前，计算机软件还是DOS 语言，C语言还没有，硬件还是王安的286，“奔腾”还不知为何物。那时候的软件交流都是免费的。就跟我们现在的“越狱”，“翻墙”差不多。直到有一天比尔盖茨决定要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这才造就了一个神话帝国，一代世界首富。
我们经常能看到什么世界名牌，90%都是国内生产的，可就是一个专利，或者一个商标，让外商赚走了90%的利润。而我们国内的加工厂只能挣一点卖体力的血汗钱。这样的例子太多。而且关键是我们没有人意识到，或者虽然意识到了，不肯下苦功夫做实事。那么你就永远只能挣你的血汗钱了。涂料行业就是最现实的例子。急功近利，只看到眼皮底下这点即时利益。只知道想办法怎么捞快钱，怎么投机取巧，稍微有一点点进步就飘了。而不是想着虚下心来好好学习别人的经验长处。好好抽自己两个嘴巴，好好把品牌该做的事一丝不苟地做了。除了苦干实干，所谓捷径是不存在的。

我觉得，以注册为主要方式的保护自主知识产权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有教育引导，应该从法律层面，从专利局角度，从行业，商会，教育各个层面角度推出制度性的教育引导帮助的方法，长期复盘，检查，坚持，提高。再有就是舆论的导向也是问题。现在我们整天看到在宣传鼓励的都是那些怎么抓快钱，怎么带货，怎么立竿见影，比较少人宣传应该怎么保护鼓励从长计议，保护鼓励知识产权，极少有见到宣传鼓励怎么脚踏实地，一丝不苟，尽心尽力。造成的社会效果就是在美国电商大佬拼命研究卫星网络的时候，研究星际旅游的时候，抢占科技制高点的时候，我们的电商大佬却都在抢菜篮子的钢镚生意了。这舆论宣传是怎么导向引导的呢？

简而言之，保护知识产权不是一句空话，更不是简单的一纸商标注册证。我们每个实体包括从政府到地方从企业到个人，如果不抓住十四五规划纲要和政府工作报告的这个契机彻底地转变思想，彻底转变态度，保护知识产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5
优先购买民族企业产品

洪杰建议：各级政府、国家重点工程优先购买民族企业产品，为民族企业的快速发展和创新创造提供必要的市场机会，也为社会大众使用国货起到示范效应。

点评：这条建议不错，问题是怎么实施。以人大提案立法的方式硬性规定从法律上说不是不行，但是和十四五规划纲要中提到的中外企业同等待遇的表述相矛盾。我在去年的发文里提到了国际上流行的“本土所有，本土制造”的理念倒是一个可行的选项。不用国家硬性规定，只是在实际采购的时候有所依据就够用了。

同样的道理，这种操作靠企业挑头是不行的，国家出面也不行。最好的选项就是由协会出面，或者几个协会联合出面，这事就好办了。

洪杰在发言中说到：“我们企业要在这轮创新热潮中发挥创新主体作用，企业家要发扬企业家精神，弘扬工匠精神，主动担当，扎根实体经济，引领创新热潮。”这里的“企业家”以及“工匠精神”的提法真的是久违了。一直以来，我们脚踏实地具有工匠精神的企业家太少太少了。满眼看到的是太多太多的投机商人。

什么叫工匠精神，我理解工匠精神就是“尽心尽力”四个字。只有担得起“尽心尽力”四个字的才担得起工匠精神，才有可能当好企业家。每位老总都拍拍心口问问自己，你尽心尽力了吗？你配当“企业家”吗？

纵观洪杰的发言，能在人大会上讲技术创新，讲工匠精神，甚至能提出这样5条具体建议来，已经实属不易了。这符合十四五规划的精神，符合政府报告的精神，符合国家的意志。虽有瑕疵，但是正路。我赞了。（狸巢网）